【锤基】Mountains群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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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◇    MCU衍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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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斯加德人逃离了他们的家园,年轻的王透过玻璃窗看那片正熊熊燃烧的土地,视野里的红色像是飞扬的旗帜,飘啊,摇啊,昔日成了朦胧的长梦,他的父亲和母亲都葬在那里。中庭男人在葬礼上为自己的至亲抬棺,索尔会想象自己是艘载满花瓣和丝绸的木舟,乘着夹杂湿气的海风一路到尼福尔海姆。


而他不能,他的肩上还载着所剩无几的族人,只要人民还在,他们到哪里都能重建一个新的阿斯加德。当他坐在简陋的王座上,底下有几百双眼睛正望着他。他是他们的王,他们的希望。洛基,他无血缘关系的手足,主动地站到了他的身旁,问这艘船要去哪里。


他说地球。


邪神若有所思,甚至皱起了眉头。


你可以不跟着我们一起去,索尔双手交叠,重复了一遍他在萨卡时对他弟弟说过的话。可能分道扬镳是最好的选择,他们的命运早已背道而驰。


邪神说,好啊。

 


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,索尔分不清洛基的喜怒哀乐。邪神从小就令人捉摸不透,激动的时候会流泪,生气的时候会大笑,难过的时候会沉默……他不愿意在他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难过,至少在奥丁面前,他总会极力地证明勇敢可靠。偶尔,他在弗丽嘉面前时会变得更轻松些。索尔,索尔,小王子叫着他的名字,借着膝下承欢的名义边戏法,由酒水变成的金蝴蝶全数扑到他的身上。周围炸开轻快的笑声,索尔全身都湿透了。弗丽嘉纵容他们在大厅上打闹,洛基拖着原本属于侍女们的纱缎,另一头被索尔追赶着抓住。因为纽带他们牵到了一起,然后衣角飞扬,落下。他们绊倒在台阶上,洛基扯着纱煅哧哧地笑。


他快乐吗?索尔想他是的。


越过他的肩膀,洛基伸手帮他擦掉脸上的酒渍。然后,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舔着嘴角醉人的香甜,直至夜晚。


他以为他是爱极了阿斯加德的仙露。两人齐头仰在织锦地毯上,紧攥手中的纱煅迟迟不愿放开。我们将永远并肩作战,那时他们都是这样想的,孰不知后来要经历一而再,再而三的背叛。而如今年轻的王挥手送别他的手足,好比提着命运之剪截断过往的纠缠不清。


我不能再这样纵容你。洛基,这么多年过去了,我已识破你的伎俩,你也远远不至于此。


邪神把桌上的小砝码扔回给他,总算不是不辞而别。


 

这不代表我不爱你了。


我的兄弟。

 


索尔始终相信血浓于水。


他见过奥丁和洛基发生争吵,事后洛基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。他尾随上去,直到房门口。隔着索索如雨的珠帘,里面一动一静都能传出来。洛基正在努力地克制自己,他改掉了不讨喜的坏毛病——从前他总是爱摔东西,好像不闹个鱼死网破,就没人会在意他的声音。为此索尔在腋下夹上几本书,洛基爱看这些密密麻麻的文字,然后卷着舌头复述里面有趣的故事。总有一些与众不同的事能让洛基恢复冷静。


他等了好一会儿,才探问房间里的人。洛基,我给你带来了东西。随即而来的是一阵细细索索,小王子拨开帘子,眼睛红肿却又装作稀松平常。哦,拿来看看?索尔期待他能多说些什么,但洛基永远不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。


于是有时索尔会想,他到底如何维持这份单方面的信任。

 


“我的欢乐飞逝,成日与泪相伴,忧伤让我的少年的嘴唇不再红润,毁灭已在我的床头拉起一道帷幕。[1]”

 


索尔从他人的口中听到洛基对奥丁的质问。


所以我就是常常出现在小孩们的睡前故事里、人人都惧怕的丑陋怪物?洛基那时绝对是哭着这样说。他膨胀的野望,敏感的心思,此时此刻都不值一提。即便当时索尔在场,也无法向洛基解释往日种种。


他只能说,他对此毫不知情。


那必然不是洛基想要的答案。


你要的王位,你要的权力,我都可以让给你。我可以为此放逐自己到中庭,和一支临时凑起来的队伍一起守护那个有趣的地方,如果你在阿斯加德感到寂寞,我还能拉着你来认识新朋友。尽管你在那片土地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,只要你好好认错作出弥补,我想你们还是能愉快相处的。


索尔隔着透明屏障观察他恼人、爱使坏、但似乎还存有善念的手足,纯白的墙壁前靠着一团一动不动的黑色。洛基蜷在那。他出于意料地安静,令人心慌。


弗丽嘉说,洛基不爱看书了。


索尔交不出他所带来的慰问物。


我去看他的时候,他问我奥丁也会像我那样关心他吗。弗丽嘉沉痛地说,他也问到了你,索尔。


他依旧是我的手足,索尔说。


可他连我都不愿意承认了。

 


洛基没有获准出席弗丽嘉的葬礼,他本该为他的母亲铺满柔软的花瓣,和索尔一道目送燃烧的木舟远去,王后剔透的灵魂化作点点星辰升上夜空。或许他望着书堆,在白色牢笼里侧耳倾听奥丁的权杖敲打地面。那重响会传遍阿斯加德,生灵都将为弗丽嘉哀悼,它同样会敲到洛基破碎的心上。


索尔披着黑色斗篷秘密地来见洛基,他的手足坐在一片狼藉之中。他问母亲逝去时是否受罪,索尔没法向他描述那个情形,因为他的眼睛又红肿了,让人如何忍心掰开血淋淋的痛苦,分一半喂到他嘴边。


如果你背叛我,我便杀了你。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你抱有希望。索尔亲自打开了牢笼,洛基对他笑,如果那也算是笑的话。


这可不像你啊,哥哥。你居然也会做偷偷摸摸的事。


黑暗中,洛基挠他,和他开辛秘的玩笑。索尔为了使之安分还准备了手铐,但并起不了实质性的作用。无形的丝线始终牵扯着他的手指,无论眼前人是否和他有血缘关系,那份感觉依旧存在。


邪神的信子撩过索尔的耳廓,他在蛊惑他,言语间夹杂着急促的呼吸。索尔所能感受到的颤栗来自于另一半身体,它迫切地想要与他人的灵魂交融。唇齿相撞的时候洛基抓伤他宽厚的后背,他感到火辣的疼痛,但又甘之如饴。

 


“你白色的灵魂亲吻了罪恶的唇。[2]”

 


他越过千万缕风去拥抱他的手足,像是抓住一个沉重的秤砣,它不断往下坠,它就想要往下坠。索尔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,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举起他的姆乔尔尼尔,自然也能把洛基拉回正轨,但他错了。邪神三番两次伪装他的死亡,索尔发现自己所有的哀悼都像个笑话。当他浪迹宇宙寻找避免诸神黄昏的方法,在层峦叠嶂的山林前追思过往。预知泉告诉他危机重重的未来,地球,阿斯加德,宇宙,他的队友们……没有洛基。


你放弃找他了吗?


没有。


或许你该问问海姆达尔。


如果他想,他自然会主动找上门来。


仙宫三勇士站在他身边,他们都看过索尔如何为一具找不到的尸体消沉。洛基这辈子说过太多的谎言,人们从中得到侥幸,没准这是假的呢?或者说,就算是真的牺牲在那个黑暗又陌生的星球,也不过是对他过往的罪行进行弥补。他们没法喜欢洛基,洛基曾想把他们全置于死地。


索尔说,我没法强求每一个人都原谅他。他宁可做坐在那个封闭的房间里对我颐指气使,也不要我为他争取自由,还恬不知耻地说,哥哥,你知道我是一个贪心的人。


可索尔,你这是在施舍。


那我已经尽力了。

 


“你已经厌倦了这个隐晦的日子,厌倦了种满无味水仙的沉重田野,还有那地狱里接吻的无爱嘴唇。[3]”

 


索尔回到阿斯加德时,洛基正化作奥丁的模样,在阿斯加德悠然度日。他命人在中心地带打造自己的雕像,亲自编排戏剧歌颂自己的牺牲。索尔放下苏尔特尔沉甸甸的王冠,偏偏用洛基最不喜欢的姆乔尔尼尔威逼他现原形。洛基用嫉恨的眼神看着它,又不得不畏惧它。他们相互拉扯着落到地球上寻找他们的父亲奥丁——那是你的父亲,不是我的,洛基嚷嚷道。你是洛基·奥丁森,索尔不容置地大声反驳。洛基说我不是奥丁森,也不是劳菲森,我是恶戏者洛基。


那么恶戏者,你讲的故事不坏,戏剧编得有模有样的,真不考虑换个友好一点的结局吗?


好吧,洛基不情愿地往工地那边一指,我发誓我把他留在这儿了。


起重机吱吱呀呀吊起断梁,曾经的兄弟面面相觑。为了显得更加理直气壮,洛基盘起双手。


他不喜欢我,我不喜欢他,我们向来冷眼相对。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?


你说对了一半。


这恰恰是无法达成和解的那一半。奥丁收养我的目的永远都无法达到,约顿海姆已经毁了。


但你还在这里。


没错,我每个晚上都会变成血盆大口的怪物,闯进小孩们的噩梦里。


你可以选择给他们带来糖果。


糖果不掩盖外表的丑陋。你见过我真正的样子吗?


没有,但如果你愿意……


我不愿意。奥丁之子,请你停止怜悯。

 


神爱世人。


奥丁坐在高高的王座上,向他的子嗣展示神该如何去爱,他用一只眼睛的代价换取了鲁纳斯的智慧,将智慧引入神域;他的肩上歇着两只巨大的乌鸦,一只代表思维,一只代表记忆,两只乌鸦将每日的所见所闻告诉他;他手握冈格尼尔,天马斯莱普莱尼是他的坐骑。神要不惜一切代价将万物了然于心,同时又要成为天地间最坚定的守护者。


长子索尔承袭了奥丁的力量,养子洛基专精于智慧,他们渐行渐远。索尔先是磨去了自负,接着变平和,然后在地球上习得坚守。他将自己泡在预知泉里,看到各种各样的未来,起身的时候他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去追寻。他总以为他是爱着所有人的,直到诈死的洛基站到他面前说他在怜悯。


我们并非亲生兄弟,而我是你所爱的人们口中所说的蓝皮肤怪物,你拿什么来爱我?你口口声声说悼念我,却在见到我的第一时间质疑我,要求我忠诚。我不是你的俘虏,更不是你的所有物。


索尔说,我没有蠢到要去招安。


洛基大笑,那就对了,我审时度势,从来不会对谁献出忠诚。

 


“战斗的对手我其实并不恨,捍卫的也不是我爱的人。[4]”

 


追思曩昔,索尔从未见洛基真心实意的大笑。他的眉目里有蛛网般粘稠的情绪,需要更为激烈的事物来将之冲破,否则他将变成谁的饵食。他从不是那种在泥泞地里等着被谁打捞的失足者,骄傲如他宁可兀自挣扎,然后滑到更深处。


除非,索尔蹲下来帮他擦净满是泥巴的脸,告诉他我并不是在怜悯,我只是想去爱。奥丁教会他的子嗣如何去爱世人,却从未告诉他们如何去爱家人,爱爱人。弗丽嘉逝世时,索尔曾见奥丁剪下她的发,将它编入自己的头发,于是洛基诈死之时他也学着取下洛基的发,从此他珍爱的金发里掺有青丝。


他原以为这即是爱。


我是你的诅咒。洛基说,我将给你带来万劫不复,我会一次又一次背叛你,伤害你。我要你每天早上醒来,身上全是我的伤痕。


洛基在临走前环扣索尔的脖子,他把他勒得很紧,很紧。他还狂傲地宣布自己的野望,我想要你,你的骨,你的血,你的全部。看你臣服在我脚下,向我求饶。我会让你此生都后悔怜悯过我。

 


索尔再也没想着找回洛基。


他带着对父母的深切怀念继续前行,肩上背负千千万万阿斯加德人的命运。奥丁死后长姐海拉重回人间,她像捏坏一个玩具般毁掉了姆乔尔尼尔,把两个王子扔到宇宙角落——那颗奇怪的星球叫萨卡。索尔至今不明白那里是怎么回事,他莫名其妙地参加角斗,还遇到了从前在地球上的朋友绿巨人浩克。当他和浩克在场地上互殴,洛基就坐在高处的座位上看——他是如此如鱼得水,甚至成了萨卡星之主高天尊的宾客。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在鼓掌,在笑,但索尔感受不到他一丝高兴。


但洛基私下还是有找过索尔的。他这样问,你可以加入高天尊的行列,然后他会出现些意外,到时候你和我便可以接管这颗星球,你觉得如何?


索尔说不。


那我得孤军奋战了。


洛基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,索尔想这次没准他是真的。当他找到带浩克来萨卡的那架昆式飞机,浩克看着飞行记录里娜塔莎录下的留言短片,渐渐恢复为理智的班纳。索尔想这可能就是爱,它让两个超级英雄都变回了凡人。

 


“我知道我必将和命运遭遇在云霄高处叆叇的一点。[5]”

 


索尔和浩克、女武神,以及一大群角斗士逃出了萨卡。他们到阿斯加德阻止海拉出征,中途索尔看到洛基也跟着来帮忙。他以为洛基会留在那边,可是洛基没有。虹桥上,不擅长武斗的洛基拿他的头冠作战,他就在索尔的身后,似乎不曾远离。


索尔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回来。


即便他问,洛基也只会给出这样答复——我不要你的施舍,你的怜悯。我站在这里也不是为了阿斯加德,仅仅是因为我不想呆在萨卡。


于是,索尔这样对洛基说,我突然觉得其实你没那么坏。


洛基自嘲,可能吧。


有时我真想拥抱你,像凡间所有的哥哥那样拥抱你。


你在害怕,顾忌我会变成蛇。


并非如此。


索尔走下破烂的王座,走到与洛基比肩。他们共同看飞船外的浩瀚星河,满目璀璨而又苍凉。宇宙那么大,总会有栖身之所。


按照之前说的,我们分道扬镳吧,索尔说。


我想换种方式来爱你。


一直以来,你都是带刺的曼陀罗果实。我知道你总想到处看看,寻找更适合生长的土壤。


如何?你终于不用再套上尖锐的外壳,当个孤独的囚徒,如何?


想必是乐意至极。


索尔看到洛基在笑,他第一次看到洛基这样笑,肩膀不停地颤抖,从指缝里流出温热的液体,像个五岁的孩子。他不能只是对洛基说拿走你想要的,因为那些本来应该也有洛基的一份。


于是他低头吻洛基的眼睛,吮吸洛基的眼泪,他要把他学会的所有爱都传达给他,神对世人的爱,兄长对胞弟的爱,凡人之间最普通也是最不朽的爱。


他们吻到不分彼此,奶与蜜流经唇舌,交缠的身体仿佛在云霄跌宕。洛基伏在他的颈间,用舌划出一道水痕,临时的标记在片刻后消弭。索尔把洛基埋进自己的怀抱,双手握着对方的发,吸入爱恋与永恒的味道。


但洛基弹了下索尔的额头,说自己该走了。

 


索尔不知洛基走了多久。


他带着仅剩的阿斯加德人在地球安顿下来,他们被允许借用背倚高山的一小片荒原,阿斯加德人用辛勤汗水浇筑土地,荒原变成小小的村落。索尔时不时会登上山去看遥远的云海,对面光秃秃的山顶上只有裸露在外的岩石。


而冉冉升起的红日照亮了这片贫瘠之地,不知从何方飘来的白绒在风里游荡,细碎的草芽从石缝里探出头来,即将萌发成一片葱绿。索尔拾起脚边的小石子往对面扔,没有回响。于是他朝着群山大喊,我在这里。


四面八方的风呵,翻搅着声音与思念,索尔听到渐次传回这里的回答,我在这里,我在这里……云海正在消散,像是团绞碎的棉絮,更多的白绒携着希望的种子从空中飘落。它们看得见,摸得着,柔软得像是谁的唇瓣。


我在这里。


一颗石子被扔回索尔的脚边。


在对面山头,洛基用口型给了他答复,我在这里。



注:

[1][2][3] 选自王尔德的诗集

[4][5] 选自叶慈诗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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