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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感源于《火星纪事》中的《半夜的交汇》
未来，废土设定
_(:з」∠)_临也生贺，有精力的话之后会一口气肝完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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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二四〇二年，夜空中有星辰交汇。
小镇已死。路两旁高楼林立，像是一排排沉默的亡灵士兵。它们的头颅之间有月光穿刺而过。钢筋水泥上一片银白。折原临也背着大包行李踩在上面，用望远镜搜寻远处。
横道路牌。废弃公交车。坍塌矮墙。碎石堆。
忽而一阵风穿云破雾，前方有座遗世独立的加油站。
他花了二十分钟走到那里，在墙背后找到一辆看起来能修好的吉普车。车的款型比较古董，但看上去要比周围的新。啪嗒。借着微弱的火光，他看见幽黑的车内：方向盘保存完好，换挡手柄柄头用破布抱着，油门踏板、离合器看不见……临也初步判定这是辆可以开的车。
就在他准备试试车门的时候，背后传来一个声音：
“谁在那里？”
——有人。人类。
几乎是同一时间，临也翻滚在地。一把蝎式，一把汤普森，两把折叠军刀，身上的装备足够他应付对方。听脚步声对方的体型应该和他差不多，不，可能还要高些。临也为自己的预估失误吃了不少亏，金发男人像拎动物一样把他从地上拎起来。
这家伙力气超出寻常的大。临也的第一反应是尽快挣脱，没想到对方回以同样迷惑不已的表情。
02
距离人类登陆火星寄居五十周年还有六天。
平和岛静雄刚提交了个报告，上面全是临时挤出来的废话。雷鬼头前辈告诉他上头根本不会看长篇大论，那些人只会在末尾批个已阅。说实话，无论提议通不通过，静雄都要去北面地形山后去看看。
经过一代改良，静雄这辈在火星上出生的人体制上基本适应外界生存环境。他用不上呼吸器，在后备箱里塞满干粮，水，枪支，弹药，睡袋，药箱等必需品。没准会遇上火星人，他心想。人类尚未在火星上发现除他们以外的智慧生物，当然，这星球上还有许多未开垦的地方。
静雄这番就想深入腹地。他开着他的吉普车，驶向荒凉的远方。一路什么都没有。脆弱的草植被渐渐光秃，宛如死地。
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，尽头出现一片城。
管他是不是海市蜃楼，静雄想到那儿去看看。十分想。
03
“人类？”
静雄换了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对待俘虏——尽管他不想用这么野蛮的称呼。手头上那位不安分的男人差一些就碰到地上的枪，静雄好奇他从哪些途径搞到如此危险的军火。男人的眼神有点像图书馆挂画上的野兽，锋利而又警惕。
“喂，你听得懂人话吗？我没有恶意。”
目标试图进行语言交流。
确认无害。
男人张开了嘴巴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。
“啊……”
04
临也从未想过还能在这里碰到人类。
金发男人用低沉的嗓音表明自己的身份，还问他从哪里来。他答不上来。故乡？哪里还有故乡。临也回忆起被他抛在身后那成片阴沉沉的云，像是盘踞在镇子上头的地缚灵。灰色的雨淋湿他的肩膀，他在塑料棚下等天晴。狂风挂倒了路边风化的桶，圆滚滚的重物碾过沥青公路。他路过的每一个城市几乎都是同样的模样。
“差点……忘记怎么说话了。”
男人刺眼的金发映入临也的眼帘，令他有些不适。
“我大概有四年没有碰上活人。”
05
“折原临也。”
“平和岛静雄。”
“啊……”
“怎么？”
“念起来好麻烦，就叫你小静好了。”
06
恶心死了。
黑发男人没有给静雄留下一点好印象。他太过于狡猾，让人猜不透想法，起初还不太情愿透露个人信息。静雄有些不耐烦，甚至想背过去抽一两根烟来使自己平静。但他忍住了，临也身上的装备应该不只有被他缴获的两把枪。
“你到底是哪来的？”
临也盯着他说：“在你问别人之前就不能先交代下自己的来路？”
“我说过，我是从南面那座地形山后来的。”
“胡说八道。”
临也轻蔑地看着他。
静雄在想这个俘虏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。
“那里我去过。什么都没有。”
这下静雄有些坐不住了。
07
“火星03号基地乌拉诺斯，半径十二公里，包括一座发电厂，两个食品工厂，四个大型仓库。”
“是有这个规模。”
“标志性建筑是一高一低双星塔。”
“都倒了。”
“两万多居民住在塔西面的住宅区。”
“我没数过有多少人，但我看见许多尸体。他们甚至没有坟墓。”
“什么时候的事？”
“很久以前，白骨都快风化了。”
静雄快要捏扁手中的军用水壶。
“……我离开那里还不足一周。”
“哦。”
临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。
“你身上有计时的工具吗？在你看来现在是什么年份。”
“二零九三年，六月。”
“现在是二四〇二年，火星03号基地乌拉诺斯在三百多年前就被大火付之一炬了。”临也饶有兴味地看着静雄，对方的反应令他很满意。“你信吗？我们很有可能是火星上最后两个人类。”
“那真是见鬼。”
“我的背包里，有三本笔记是我这些年沿途记下的东西。你可以找来看看。”
08
整整四十分钟，静雄都在翻阅那本黑色封面的笔记，上面被写满密密麻麻的字：从二三八九年到二三九三年，无一日间断。内容详细且真实，甚至还画有地图辅助记录。看来临也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谎，这个狡猾的家伙还有二十分之一的可信度。
“你做了时间旅行？”
“不一定。”临也耸耸肩，“没准是你从过去跨到了未来。”
“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吗？”
“没有。这里是我从未来过的死城。拿人类的尸体来比喻的话，这里像是刚断气，血肉还没开始腐化。”
静雄拍了拍加油站墙上的小广告，发现那里的胶水还有些粘性。
“真是不得了。”
09
静雄没法喜欢折原临也。
他太冷静了，仿佛早就将一切都看透，但明明他们都处在一片未知当中。
临也在松绑后表现出一副闲然自得的模样，在周围信手踱步。他停在告示牌前阅读上面的文字，动手除去遮挡局部的锈迹。“没有注明日期。”静雄听到他淡淡地说。
“喂。”
“怎么？”
“我以为你会失望。”
静雄看到他垂下的手臂。
“倒不至于。你看起来才像是失望的那一个。”
对方抛来尖锐的语言，挑了个不痛不痒的地方刺下去。
“你都习以为常了？”
“丢失，寻觅，考据，记录。我手上有三大本人类的历史。每一页的信息都是不完整的。”
“即便这样还要记录？”
“不然呢？”
10
他们不知自己身处何方。
吉普车一路向南，临也举着手绘地图说：“我来过这里。”
静雄勉强能认得出地形，但周围多了些陌生的植物。“和我来时相比变化很大。”
“和我之前来时相比变化也很大。”
临也四处捣鼓车内的设备。他先是拉下车窗，又关上，然后按到了汽车面板上的播放键。从音响里飘出了沙哑的男声，临也问这是什么。
“Pink Floyd，再多我也不清楚。汤姆前辈在我这里放过唱片，他说他的爷爷还是谁很喜欢这个乐队。”
“你听不懂？”
“听不懂。”
静雄从未刻意学过一门语言。他看到临也眯着眼睛靠在副驾上，听得相当入神。
“四百多年后，这颗星球还剩下什么音乐？”
“几乎什么都不剩。偶尔公路上会传来叮当叮当的声音。”
“是自动洒水车。”
“黄昏时还会有很悠长的声音。”临也试着哼出曲调，“像这样嗯，嗯嗯，嗯——”
“那首曲子的名字叫回家。”
临也睁开了眼睛，车前窗上覆有细薄的沙尘。唱片里的男声刚好唱到：We could curse it or nurse it and give it a name.
“只要我们沿路返回，到基地乌拉诺斯去看看，就能印证到底是谁跨越了时空。”静雄说。
11
目之所及，尽是荒原。
静雄放大了音响，这张唱片他们来回听了三遍。临也问他汽车能源相关的问题，他回答说不用担心，这辆车用太阳能电池储备能源，到晚上还能继续行驶。
“你是要问我原理吗？啊——”
好麻烦。
静雄从未想过这些，但又想起临也曾认真地告诉他，四百年后这颗星球什么都没有。
“假使我未曾见过太阳，我本可以忍受黑暗。然而日光已将荒凉点亮，铸就了我新的荒凉。”
“那是什么？”
“诗。”临也说，“一个叫艾米丽·狄金森的人写的。”
“四百年后还有诗啊。”
“我在一个图书馆里找到了书。”
“纸质书？”
“电子也有，但带不走。”
“纸质书放在我们的时代也是古董。”
“我花了一个月翻完那些古董。它们解释了过去，但没有说明未来。”
这家伙说的话还真是难懂啊，静雄想。
“对我而言你也是过去。考古学有个词怎么说来着？活化石，嗯哼？”
“闭嘴。”
临也仰着头笑了。
12
路途漫长且无聊。
有时候，临也会像孩童一般用充满好奇的眼神望向他，哼着曲翻看他车里的东西，大至驾驶指南，小至传单、优惠券。“人类真有趣啊。”静雄听见他在说，“用花言巧语掩饰真正意图，生产大堆无用的信息。”
“不夸张的广告怎么吸引顾客。”静雄只想敷衍他。
“它吸引到你了吗？”
“没有。”
谁在乎啊，静雄忍住把他扔下车的冲动。
“这颗星球上曾经有过很多人，就算我不去关心，总会有人会看它一眼。”
“存在即是真理？”
临也把传单叠成一只纸飞机，拿在手里把玩。五分钟之后，他把它飞出窗外。“糟了。”他说，“纸是可燃物啊。”
“车里不缺生火材料。”
13
黄昏时他们找到了一个不错的歇脚点。静雄把吉普车停在了一个空旷的地方，从后备箱取出了帐篷。“单人用的，有点小。我们今晚挤挤。”他转身递过去一个打火机，但对方摆手示意不用。
三五根木条经摩擦后亮出火星，临也点燃了摆成圆锥形的柴堆。火焰像是跳跃的精灵，施法驱散周围的黑暗。临也就在那红光里，等着静雄径直走过去。“喂。”他看过来了，静雄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你倒是来帮忙整理东西啊。”静雄别过脸去。五分钟过后，对方还是没有要过来的意思。于是，静雄扭头瞪他。
“饿。”临也理直气壮地说。
“你之前都吃些什么？”
“巨鼠，果实，还有植物的根块。”
静雄听完临也对食物形状的完整描述后，才后知后觉地感慨一句：“原来是土豆啊。”
“嗯？”
“你在图书馆里没有发现类似菜谱的东西吗？”
“那个我怎么看得懂啊。”
“也是。古人还在地球时还能有这个心思搜集完食材，来到火星后大家都用上营养饼干。”
临也嚼了一口静雄扔过去的长条块状物，发自肺腑地说：“难吃死了。”
“好歹也给我说声谢谢啊。”
“你们古人果真很注重社交辞令。”
“这是基本礼貌……你刚刚是故意的吧？”
“你猜？”
静雄表示他厌恶临也那像洋葱一般层层包裹的心思。
14
明明对方没有打鼾，静雄却怎么也睡不着。
当他注视头顶的那片星空，依照星座图辨认星球编号。在他肉眼可见的地方，星星皆可与示意图上一一对上号。
“还是有东西是没变的。”
但他转念一想，几百年几千年对于一颗星球来说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，它们可是有着上亿年的寿命。
生。老。
城镇。坟墓。
植物荣枯。死灰复燃。
静雄开始理解临也所说的荒凉。
15
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，正如——
你我赤脚站在荒原之上，
一面是日出，
一面是未来。
然后我们止步不前，
黄沙将脚趾覆盖。
—tbc—
